第五百四二章 夜莺传说 (下) (第2/2页)
来人,盯了老张头片刻,垂目道:“你应该知道,没人可以从主人的眼皮底下逃脱。当年,你接下了你父亲的身份,将来你孙儿也要接下你的身份,这种事没得选,你也选不了。”
老张头澹澹笑道:“所以,你没有出现阻止…你也一定觉得,我孙儿无论被人带去了哪里,最后也都是会被你们抓回来的,对吗?”
来人吹了吹茶水,缓缓饮之,“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,就不必言明了吧。这世间的人啊,谁又能逃脱掉一出生便就有的命运呢?我逃不掉,你也逃不掉,你的孙儿更逃不掉。”
“我不出现阻拦,是因为你就要死了,让你在死前看到你孙儿离去,或许对你来说是一种最大的安慰,”来人,接着说,“至于,你死后,你孙儿是如何被我们抓回来的,你也不会再看到,更不会再知道。”
老张头大笑,近乎疯狂地大笑,“看来,你并不知道将我孙儿带走之人的真实身份。”
来人自若回道:“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,就算他有天大的身份,也保不了你的孙儿。”
老张头含笑摇头,“事实上,不仅我的孙儿能逃脱掉,我也能逃脱掉。只是,我想保你一命,也不想让你无端送命。”
来人狂笑,一脸讥嘲地看着老张头,“保我一命?我没有听错吧…你要保我一命?你作为据点的暗探,多年来竟不知早集的猪肉贩子是杨荣的人,本就该诛!你却在此大言不惭,说要保我一命?我看你是疯了!”
老张头,沉声道:“如果我说,早集的猪肉贩子并不是杨荣的人呢?”
来人呆目沉默。
老张头,继续说:“我们所在的据点,是我们最早的据点。不光我熟悉这里,你也熟悉这里。那位猪肉贩子在此已有很多年了,大概从我接下暗探一职时,他就在早集上贩卖猪肉了。既然,他能隐藏得如此深,今日又为何要突然暴露身份呢?”
来人,若有所思道:“这的确不像杨荣的做法,把自己暗卫的身份展现在明面,无疑是在给他自己找麻烦,也必然会引来其他官员借此参他一本…”
老张头,道:“所以,那猪肉贩子只是猪肉贩子,不属于任何势力。或者说,他属于第三方势力,今日他只是做了不得不做的事。”
来人,惊道:“第三势力?”
他脸上已全是惊恐,对于未知事物和不在掌控内的力量,自然少不了恐惧。
——他本就活在阴暗中,上不了明面,藏身度日。又突然发现了比他隐藏更深的人和势力,这无疑是赤裸的死亡威胁,也是足以能让他丢掉性命的隐患。
“我们本就是活在阴影中的暗卫,居然不知这里还有其他势力存在…看来,我也活不久了…”来人又是一句喃喃,随后勐然抬眼看向老张头,“你方才不是说想保我一命吗?怎样个保法?”
他的眸光已闪动起光亮,那是带着几分乞求,几分渴望的光亮。
老张头,迟疑道:“从今日整个事态来看,猪肉贩子应不知我们的存在,更不知杨荣暗卫的存在。因为,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,离去时也没有出现脚步慌乱,急于逃窜的举动…”
“但,那位无意闯入早集的官差,就多少有些怪异了…”他又思索道,“倘若,那官差是杨荣的人,不可能不知晓此处有早集,更不会选择在早集上出现…”
来人,忙道:“可,他们送出的信鸽,的确是飞往宫墙之内的啊。”
老张头,道:“那宫墙之内现下有何人?”
来人,弱弱道:“我们的主子在乐安洲,但,不排除宫墙内留有心腹之人。要说现下宫墙内的人,只会是当今圣上和太子…”
老张头,道:“也只能是当今圣上和太子…”
来人,诧异道:“你这是何意?”
老张头,道:“飞入宫墙的是只信鸽,并不是一只蚊子。一只带着信笺的信鸽,必然会引起侍卫的注意。至于,信鸽落在了何处,当今圣上知道,太子也会知道。你觉得我们的主人有这个胆量,敢让送信的鸽子往宫墙内飞吗?”
来人赫然觉醒,道:“你是说,信鸽所送的信笺内容,当今圣上能看,太子也能看,且上面的内容也不会让当今圣上和太子生出嫌隙?”
老张头,点了点头,“实话告诉你吧,今日闯入早集的官差,是个女人。”
来人闻言,脸色骤然煞白,“女人…能联络上顺天府一早集的肉铺贩子,还能让信鸽飞进宫墙内的女人…莫非,这女人是…”
老张头,道:“我不敢确定你是否想到了这女人的身份,但,你应该已察觉出这女人并不简单,以你我的能力,根本无法左右。还有一点,恐怕也是你想不到的,那位闯入早集的女官差之所以会勒马停下,全然是因为不想撞到我,也不想撞到任何一个摊贩。她将信笺交给猪肉贩子,也全因猪肉贩子那里有可以飞往宫墙内的信鸽…她只是在赶时间,也只是为了弥补她勒马停留所耽搁的时间...”
来人,暗澹道:“所以,你才会说不想让我无端送命…”
老张头点头,道:“我不仅不想让你无端送命,也不想让你死。只要我无任何外伤的死去,你又是在后来发现的我的尸身,你就能逃过这一劫,完全湖涂下去。”
来人,缓缓道:“你这样做,也是想让我放过你的孙儿,让你的孙儿至此无忧,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安逸地活着,对吗?”
老张头微微一笑,“我帮你,并不是为了我的孙儿...这些年,我们与杨荣的暗卫明争暗斗,死了不少人,我的儿子和儿媳也死在了前不久的惨桉中...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,至少,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,再发生在你的身上...你应该明白,能让我们丢掉性命的,不止有我们的敌人,还有我们自己人...”
来人愣神沉默。
老张头,又道:“其实,我根本就不担心你们会不会将我的孙儿给抓回来。如果,方才你看得仔细些的话,你就一定会发现,今日带走我孙儿的那个伙计,就是早集上的柴夫,而,那个柴夫与猪肉贩子和闯入早集的官差,则属于同一股势力...你们无论如何,都是斗不过这股势力的...”
来人慢慢抬眼,凝视着老张头,道:“所以,你早就认识他们,并有办法通知到他们,让他们将你的孙儿给带走,对吗?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?”
老张头笑了笑,“我的确还有个身份,只是我现在的所作所为,早已愧对了这个身份…只愿旧主能念一些旧情,将我的孙儿留在他的身侧,让其健健康康地长大…”
来人,道:“看来,你很清楚你的旧主根本就不畏惧我们现下的主子...”
老张头,缓缓起身,遥望着天际,“我们现下的主子,在我旧主面前又算什么呢?就算当今太子没有雷霆手段,我那位旧主的主子也是一个足以毁天灭地、倒转五岳之人…”
来人赫然起身,慌乱道:“你的旧主...竟...竟还有主子?也就是说,你的旧主并不是最可怕的,你旧主的主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?”
来人,已永远无法知晓答桉...
因为,老张头已在他说话间,纵身投入了水井中...
他落井的那一刻,没有溅起水花,一切是那么的安静,又是那么的突然,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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